第340章 流言起蝗灾 伪证蔽青天(2/2)
“我赔。”
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。君逸尘不知何时站在那里,玄色披风被风卷着,边缘扫过田埂上的草叶。他走到苏皖兮身边,目光扫过众人,带着当年治军时的冷冽:“我以安王府的名义立字据,若因新稻种招灾,王府粮仓的粮食全部分给北沟村。届时,我君逸尘亲自去修河堤赎罪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更沉:“但谁要是故意毁坏稻种、散布谣言,查实后,按《云州律》治罪——轻则罚修渠三个月,重则流放北境。”
人群霎时静了,连怀里的孩子都忘了哭。那妇人低下头,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,再不敢作声。
云州府的审案室里,烛火在乡吏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。
造谣的人被亲兵从邻村破庙里抓来时,他还梗着脖子不认账,只说“年纪大了记错了修渠尺寸”。魏明远没说话,让人带上来两个村民——都是之前拍着胸脯作伪证,说“亲眼见他修了五尺”的人。
“你们再说一遍,那日他到底修了多少?”魏明远把功过簿推到他们面前,朱笔蘸了朱砂,在旁边等着落判。
村民的眼神在乡吏和簿子间来回晃,支支吾吾说不出整话。这时,苏皖兮让人端来两个木盘,一盘是白花花的新米,颗粒饱满;另一盘是空的,只摆着块“罚修渠三月”的木牌。
“说真话的,领十斤新米,记一功,往后分粮多算一份。”她声音不高,却像秤砣落在人心上,“说假话的,罚去修渠,之前攒的功令牌全部作废。”
其中一个村民咬了咬牙,往前迈了半步:“他……他那日确实只修了三尺!还让我们说五尺,说回头分我们粮食,不成就给我们钱!”另一个也赶紧点头,声音抖得像筛糠:“是户曹主事的侄子找的我们,说帮着瞒过去,他叔父将来复了职,少不了我们的好处!”
乡吏“咚”地瘫坐在地上,冷汗浸透了官袍,连辩解的力气都没了。
望云院的灯亮到深夜,把窗棂的影子投在地上,像张摊开的网。
君逸尘看着供词上“户曹主事”的名字,指尖在案上敲出轻响,节奏沉稳,却带着不容错辩的决心。“看来这老东西是没歇心。”他抬头对魏明远道,“明日起,各州府的功过簿,由你亲自核查,每笔都要找三个以上不相干的人对证,少一个字都不行。”
苏皖兮在旁整理着新稻种,把被踩坏的挑出来,好的装进陶罐。“光靠罚还不够。”她指着窗外,夜色里能看见北沟村的方向,“北沟村的人怕蝗灾,说到底是怕饿肚子。咱们得让他们亲眼看见新稻种的好处,长出的苗比老品种壮,结的穗比旧谷满,到那时,不用咱们说,谣言自己就散了。”
君逸尘握住她的手,指尖的温度慢慢焐热她的微凉:“明日我陪你去试种田,再播一次种。这次多派些亲兵守着,别说人,就是麻雀也别想靠近田埂半步。”
窗外的风卷着槐花香飘进来,带着百日宴上未散的甜意。苏皖兮望着案上的功过簿和手边的稻种罐,忽然觉得,这些墨迹与谷粒里藏着的,不只是数字与收成,还有人心——是愿意相信未来的勇气,也是困在旧里不肯走的怯懦。
而她和君逸尘要做的,就是把那些怯懦的影子,一点点赶到阳光下,让它们无所遁形。
天边泛起鱼肚白时,北沟村的试种田边已有亲兵巡逻。新播下的稻种被细心地盖上薄土,像埋了满地的星星,只等一场雨来,就能破土而出,把绿意铺向云州的每一寸田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