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5章 夜审遗诏 龙榻惊魇(2/2)
恍惚间,他好像站在金銮殿上,阶下百官高呼万岁。可那御座旁的案几上,摆着的不是奏章,是苏皖兮画的“铁鸟图纸”,几位老臣正围着图纸争论,说“此物若成,粮草三日可抵北境”。
文官列中,君远志轻咳一声,江南送来的赋税册子便自动翻开到“云州封地”一页,墨迹未干的数字旁,注着“新稻亩产千斤”——那是苏皖兮从“异世”带来的种子。
惠太妃坐在御座侧的凤椅上,手里把玩着一枚透光镜,镜中映出的,是西域诸国的地图,她笑着对身旁的君逸尘说:“这些小国,用‘发热石头’换他们的良马,划算得很。”
而君逸尘,穿着与他同款的龙袍,正抬手示意百官安静。他没说什么“推行新制”,只是朗声道:“秦苍奏请,用‘铁鸟’巡查北境,众卿以为如何?”
满朝齐声应和,那声浪震得他耳膜生疼。他想冲上去质问,喉咙却像被堵住,发不出一点声音。只能眼睁睁看着君逸尘的目光扫过来,带着惯有的坦荡,却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威严。
“圣上!圣上!”
李全德的声音把他从噩梦中惊醒,新帝猛地抬头,额头上全是冷汗,遗诏被他攥得皱成一团。烛火已经快燃尽,只剩下一点点火星,映得他脸色惨白。
他喘着粗气,看向窗外,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。可那梦境里的景象却挥之不去——不是篡位,是君逸尘用那些他看不懂的力量,不动声色地将这江山变成了另一番模样。这哪里是梦?分明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。
“李全德。”新帝的声音带着刚从梦魇中挣脱的沙哑,指尖微微发颤,“传朕旨意,让钦天监加紧查星轨异动,再让暗卫把君逸尘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行踪,一字不落地报上来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遗诏上“善待”二字,眼神冷得像冰,却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:“尤其是他在江南那些年,哪怕是在哪棵树下埋过弹珠,都要查清楚。”
李全德不敢多问,忙躬身应道:“奴才这就去办。”
殿门被轻轻关上,新帝重新拿起遗诏,这一次,他的目光里再没有半分犹豫,只剩下彻骨的警惕。他知道,从今夜起,他与君逸尘之间,那层兄友弟恭的薄纸,已经彻底被捅破了。
思政殿的烛火彻底熄灭时,天边已泛起鱼肚白。新帝攥着那卷遗诏,指节发白,指尖的凉意直透心底。
一场荒诞的梦,却像面镜子,照出了他被猜忌与恐惧啃噬的内心。明明是血脉相连的兄弟,明明君逸尘交出兵权、自请远迁,明明惠太妃与君家从未有过半分逾矩,可当楚宸妃的话像石子投进心湖,那些关于“异世秘法”“三十年筹谋”的猜想便疯长起来,最终结成一张名为“嫉妒”的网,将理智与信任尽数困死。
人心若是被嫉妒与猜想塞满,原是这般可怕。它能让白纸黑字的遗诏变味,让善意的退让成了“别有用心”,让血脉亲情成了“潜在威胁”。新帝望着空荡的御座,忽然想起先皇临终前的眼神——那里面有不舍,有嘱托,唯独没有猜忌。而他,却在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上,被自己豢养的疑心病,逼成了惊弓之鸟。
殿外的风穿过回廊,带着深秋的寒意,也带着一丝无声的叹息。这场由猜忌点燃的暗火,不知还要烧多久,才能照亮那被嫉妒蒙蔽的人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