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9章 功高震主的阴影(2/2)
原来这些话,早已像藤蔓似的,悄悄爬进了宫里,缠上了龙椅。
回到安王府,惠太妃正坐在廊下喂鱼,见他回来,忙招手让他过去,手里的鱼食撒在水面,红鲤争相抢食,搅得池水哗哗响。“怎么样?圣上看了名册,可有说什么?青州那边的拓片,他还满意?”
君逸尘在她身边坐下,拿起鱼食也撒了一把,声音闷闷的:“圣上让我亲自去查那些旧部。”
惠太妃的手停在半空,鱼食从指缝漏下去,被锦鲤一口吞下。“他让你去?”她的声音有些发颤,鬓角的珠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,“逸尘,你如今手握部分京营兵权,又刚立了这么大的功,本就容易招人忌惮,再去查这些沾着皇亲国戚的旧部,等于把所有矛头都引到自己身上!”
苏皖兮端着茶过来,听到这话,脚步也停了。她将茶放在石桌上,瓷碗与石面碰撞发出轻响:“母妃说得是,那些旧部里,多少与后宫沾亲带故,你去查,岂不是让他们觉得你在借着查案铲除异己?就像……就像林德当年构陷你那样。”
君逸尘望着池里的红鲤,它们争抢得越凶,越容易被暗处的鱼钩钓走。他忽然明白林德在天牢里那抹诡异的笑是什么意思了——林德或许早就料到,这场“余孽肃清”,最终会变成刺向他的刀,用的还是“功高震主”这把最锋利的刀。
“可圣上下了旨,我不能不去。”君逸尘拿起茶杯,茶已微凉,像他此刻的心境,“昨日刚接回兵权,今日便推辞查案,反倒显得我心虚。”
正说着,管家匆匆进来,手里拿着几张纸,脸色发白:“王爷,这是刚从街头巷尾抄来的民谣,您看看……”
君逸尘接过一看,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,却写得明白:“安王神勇,破奸佞;安王千岁,护京城……”最底下还有一行小字,像条毒蛇藏在草丛里:“龙椅谁坐?民心自知。”
“啪”的一声,君逸尘将纸捏成了团,指节泛白。
惠太妃看到那行小字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手里的鱼食盆“哐当”落在地上:“这是谁在造谣!其心可诛!”
“是林德的余党,还是……”苏皖兮没说下去,但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。这种民谣,若是没人在背后推波助澜,怎会传得这么快,还精准地戳在最敏感的地方?就像有人拿着尺子,量着圣上的猜忌心来写。
君逸尘站起身,望着宫城的方向,那里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冷光,像一片望不到底的寒潭。他忽然觉得,自己像个握着剑的武士,刚斩碎了身前的毒蛇,却发现身后的主人,正用猜忌的目光盯着他手里的剑,计算着剑刃的长度。
“备车。”他沉声道,“我去趟兵部,把京畿卫戍的兵权再交出去一半,只留亲兵护府。”
“交兵权?”惠太妃急道,“现在交权,岂不是更让人觉得你心虚?”
“不交,才更危险。”君逸尘的声音很轻,却异常坚定,“爹教过我,兰草长得太盛,要剪叶修根,不然会被花盆困住,活活闷死。我现在要做的,不是让圣上觉得我有多能干,是让他觉得,我这株草,不会撑破他的花盆。”
马车驶出王府大门时,街头的民谣还在传唱,那声音像针,一下下扎在君逸尘心上。他掀起车帘,望着街旁欢呼的百姓,忽然觉得这欢呼声有些刺耳——他们越拥戴他,他在圣上心里的分量,就越重,重到可能压垮君臣之间那点脆弱的平衡,就像当年废太子,也是先得了太多“民心”。
而养心殿内,李全德正低声禀报:“圣上,安王刚去了兵部,说要把京畿卫戍的兵权再分一半给李将军,自己只留三百亲兵。”
新帝端起茶杯,吹了吹浮沫,茶叶在水里打着转,像困在漩涡里的鱼。“他倒是懂事。”可他握着茶杯的手,却不自觉地收紧了,指节泛白——这懂事,是真的安分,还是另一种更深的城府?就像他查案时,把功劳分给户部那般,步步为营,让人抓不到错处。
没有人知道答案。只有天牢里的林德,听到狱卒议论安王二次交权的消息,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在潮湿的牢房里回荡,像毒蛇吐信:“君逸尘啊君逸尘,你以为交了权就完了?功高震主这四个字,一旦刻在皇上心里,就像虎符上的暗纹,这辈子都磨不掉……”
阳光透过铁窗照进来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那笑容里,藏着无尽的阴毒与得意,仿佛早已预见了这场权力博弈的终局。